槐花香味沁人心脾,一丝一缕深深地盘桓在我的记忆中姥姥的木屋。
姥姥的房间总是凉凉的,有木质的潮湿气味,带着上一年代的老旧,桌上总是堆着小包装的饼干,果盘里有苹果和橙子。她已经很老,手像槐花树的树皮,脸上长了许多的老年斑,有时会流泪,泪水蜿蜿蜒蜒地从脸上滑落,像开了一条河流。她已经很老,记性也开始不好,从厨房到客厅的几步路,走过来就要念念叨叨,忘记了为何要从厨房来客厅。她已经很老,耳朵也不中用,耳背像一道墙阻隔了话语,一圈人围着聊天,她已听不清楚多少,眼睛里空荡荡的,像是一口干涸的井,但她仍然希望能有人跟她聊天,听不清楚也罢,图个热闹。
姥姥很喜欢种花,鸢尾花、月季、吊兰,每个季节有不同的花种花色,她的小花圃每个季节都满满当当的,把人的心都装的满满当当的。她每天侍弄着每一朵花,手拂过像摸孩子的头。她在吃穿用度上很省很节俭,但是在花种上非常用心。她是非常不愿意出门的人,但是为了挑选花种可以“跋山涉水”。种好的花她会“移植”一点给我的妈妈和姨姨们,我妈妈养花总是隔三差五,不久之后花总会枯萎或者死掉。所以在我姥姥准备送花的时候,我总会拦着点。我也不想看着花死掉。
姥姥家里的电视很旧了,在我妈妈没空照顾我时我就会去姥姥家看动画片,电视机滋滋啦啦的,卡得很,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对动画片丧失兴趣,去外面转悠。如果是夏天姥姥会拉着我去买冰棍,她已经不敢骑车,我俩就散着步去小卖部,来回一趟很费时,通常是买完冰棍妈妈就会来接我。如果是春天,槐花过了短暂的开花期就会掉落,边开花边掉落。我会在树下一片洁白的花瓣中挑选好看的收藏,姥姥会登上楼顶用钩子钩掉一枝一枝的槐花做槐花饼或者用槐花蒸馒头。每当这时候,姥姥会在晚饭叫我和妈妈一起来吃饭,那么这一天的晚饭会吃得久一点。我们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这一餐热热闹闹的要持续一个小时。槐花香从胃暖到心中。
八年前修路,路面拓宽水泥硬化,槐花树挡路被一锯一锯砍掉了。七年前我舅舅结婚,为了能安装更便利的电器,我姥姥家决定重盖,木屋改造成了二层楼,花圃也没了,我跟我姥姥最亲,在别人没有体会到这个小老太太的悲伤时,我已经感觉到了。在每年春天,我会在我家附近找槐花树让妈妈钩槐花,摘满一袋送给姥姥。每次在集市或者逛街时看到好看的花苗配一个小巧的花盆送给姥姥。
毕竟小老太太的快乐也只有这么多。
有的快乐确实可以弥补,有的快乐也只能在记忆里的小木屋里找寻,等再闻到槐花香,就是下一个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