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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路
2023年05月07日 13:13 作者:于嘉辉 返回列表

童年记忆中南方的夏天,几团墨云足以扰动农民的熟睡。

乡下正午的饭后,是一天最热的时间,太阳也趁机肆意地散发着自己的热情,以此作为农人午休最好的“助眠药”。我早已习惯耳边父亲如雷的鼾声,且一上午“背灼炎天光”所带来的身心俱疲已经让我别无他念,缓缓入睡。“啊~噜~”,那就伴随着这“安眠曲”般的鼾声入睡吧!

“啊~噜~”“噜~”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按下了调低音量键,我快进入梦乡了。“轰隆~”“啊~噜~”两种声音此起彼伏,巧妙地配合着。“轰隆!”这一震耳的声响直接锤碎了我的睡梦,我半睁开双眼,依旧睡眼惺忪。我把头往左一偏,只见打着赤膊的父亲半坐着,眉头紧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外,早就进入了“战斗状态”。沿着父亲的目光看去,原来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多了几团巨大的乌云,正在翻滚,不断成长着,吞噬着晴空!

“起来,跟我去地里!”父亲不容争辩地说道,并将身旁的衣服迅速套在身上。

“啊~”我懒懒地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唉,我还没睡够呢。

“快点!没看到外面天黑成什么样啊!”是父亲命令式的口气,他在我打哈欠的片刻工夫就已经戴好草帽,拿好了扁担、绳子和篷布,准备好“出征”了。

“邓家崽(父亲的小名),起来了不,要下雨了!”斜坡上的房子里传来爷爷的喊声。

“起来了爸爸,我马上就去地里。”父亲恭敬地回应着。说完便下了一道“命令”:“快点子来嘞,别要让我一直等!”似乎是知道我慵懒散漫,特此再催促我一次。随后挎着大步,迈开赤脚,准确无误地将双脚插进躺在大门外的一双破解放鞋里,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啊!一溜烟就消失在拐角的林荫道里,片刻都留不得似的!

天空已经黑了一半,乌云在进一步地扩大自己的领地!黑云压城,但“军令如山”,我只好穿好拖鞋,在田间路上滴滴答答地跑起来了。

当我跑到林荫拐角的时候,原来在斜坡上的爷爷也已经跑下来了。“平顶山”似的头上也就剩下后脑勺几根青白相间的头发,稀疏杂草般自由生长的眉毛耷拉在眼睛两边,黑抑或是白的胡须随心所欲地种在上唇和下巴上,边跑边半颤着嘴唇:“怎么没带把伞啊,淋湿了怎么办哩?”爷爷投来关怀的目光。

“哎,都是我爸叫我快点子,急得都忘记拿了。”

“那你跑快点子,早点去地里弄完早点回去,不要冷病了。”年逾六旬的爷爷伸手摸了摸刚满十岁的我的小脑袋瓜,咧开嘴轻轻地笑了一下。

“晓得嘞,晓得嘞。”我听话地点了点头。真好,还是老人家疼小孩子啊!

风起来了,很大,向四面八方冲撞着。树,折弯了腰,但依旧顽强地抵抗着,最没骨气的是路旁的杂草,直接放弃抵抗匍匐在地上。水库原本平静的脸庞,被揉得起了层层皱纹,又苍老了许多。响雷,是黑云压城到来的先声,是对渺小人世间的嘲弄,是侵夺天空领地后对大地统治权的宣言,吓得水库里的鱼儿赶紧露出个头提前问候一下那吞吐天地的霸主。而水库一旁的房子窗户和大门紧闭,不敢睁开眼大声讲话。

这次的天,为何显得这样与众不同?更沉重,更压抑,更可怕的还未出现。

黑云将天全部染黑,此时整个天空都在向下塌陷着。快跑到田埂上了,只见一顶黄色的草帽在地里来回奔忙,将上午拔出来的花生聚成一垛,是父亲!

“站在那里瞎望什么呢?还不快过来收花生!”他一声怒吼,双眼圆睁——我不仅来得慢,还傻站着。

“哦,好,好哦。”如梦初醒。我赶忙跑过去,双腿颤颤巍巍,有点难以支撑整个身体。上午拔出来的一株株花生可不会辨识天气,它们依旧天真地以为还可以继续吸收热量,排解体内的水分,仍一排排躺在地里保持着享受日光浴的模样。虽说是阴云密布,大风呼呼地吹,但南方三伏的闷热,半日烘烤,此时仍然可以用“足蒸暑土气”来形容,父亲脸上早已布满了颗颗透明的汗水。他手脚利索,在我未到来前,已经将一半聚拢在一起。再加上我的到来,不一会就堆起了一个“小山丘”了!

“嚯嚓”一声,一道闪电,像一把利剑,划破漆黑的长空!不怀好意的风也狠狠地抽打着我的脸,并用力地撕扯着刚盖好的篷布,“嚯嚓嚯嚓!”天空又多了长刀,磨刀霍霍,贪婪地砍向大地,而那胆怯的生灵便是他们“屠宰”的对象!它一次次嘲弄着来田间地头渺小的人类!

“噼里啪啦!”“哈哈哈!”一道电鞭边抽打边讥讽着大地生灵。果然,不远处地头的一棵老树不幸被抽中,炸开了花,冒着白烟。天哪!我要是被劈中了那不就直接玩完了!我要逃走,这里太可怕了!

“打短命的(短命鬼),你想去哪里?!”又一声怒吼,眼冒火星,原来是父亲看到大风已经掀起我刚刚踩住的篷布了!

“我想回家,这里好吓人,要是被劈中人就没了”。我心里面打满了退堂鼓。

“有什么好吓人的!你还是个男崽子,不要怕!况且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你看看地里,哪有一个人跑了的?!”还是一声怒吼,父亲虽然话语很凶,但他的手可从来没有真正给过我“亲切的爱抚”呢。我向四周一望,地里头全都站满了忙碌的农人,没有一个人想逃跑,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似可怕的事情,只要你面对了,也许就没那么可怕了。

“噼里啪啦!”“哈哈哈!胆小的人类!”

我跑过去奋力一跳,抓住篷布用力往下一扯。

“噼里啪啦!”“为什么不逃!可恶!”天空露出更加狰狞的面孔,但已经带有一点气急败坏的语气。

风,你撕扯不过我;我用脚死死地踩住,风,你掀不起我的重量。父亲迅速将扁担放到“小山丘”顶上,用绳子绑住扁担两头,片刻便将“小山丘”套了起来。它穿上了新衣服,像一个蒙古包,保护着里面重要的东西。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怯怯地问。

父亲往左看了看,扶好帽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并说:“好小子,去吧!”眼含肯定。

天空开始落下失望的眼泪——因为没有吓退自以为渺小的人类。我,赢了吧?

“爸爸我弄完了,我现在就来帮你!”父亲着急而又恭敬地朝着左边问。“没事哦,我一个人可以哦!”是爷爷略显苍老但掷地有声的声音。“好哦爸爸!”父亲赶忙回应着。可父亲并没有跟他说的一样离开,而是径直往爷爷地里跑去。“不是说了不用的吗,还跑来做什么,我一个人又不是不可以。哈哈哈!”“反正我也弄完了,爸爸,弄完了一起走喽!”父亲笑着说。两个人又迅速忙活起来了。

雨停了,守得云开。南方盛夏的午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爷爷和父亲并排地走在雨后的路上,他们的步伐透露着从容,这份从容是来自于与大自然搏斗中取得的成功,他们是胜利者!

童年这条路很长很长,走着走着发现已经到了尽头。我也总爱站在人生的路口,回忆自己儿时走过的路,在这路上经历风雨,在这路上获得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