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者何?
唐人刘知几在《史通·叙事》中讲:“自圣贤述作,是曰经典。”将“经典”二字拆分,“经”可意为“经久不衰”,而“典”以甲骨文字形推之,上为“册”,下作“大”,合为“大本大册的书”。所谓“经典”,即“经久不衰的万世之作”。
论及经典,浅尝辄止,未免虚浮无实,不能探其根本。深究却察其含混糊涂,确无一明确概念。大概经典存于世却隐于世,有其深微精妙之意,尽可意会,不能言传。
带着功利色彩去探寻经典,不免落得“万事皆是空”的结果。不过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的怅恨失意,不过是“至今商女,时时犹唱”的痛恨嗟叹,不过是“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的平和冲淡,不过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旖旎绮丽。大抵不过是人间欢爱,凡尘俗世引来的情感共鸣罢了,淡去后便仿若无痕。这般看来,经典倒显得无用极了。
然庄子曾云:“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如此,不免有醍醐灌顶之感。经典无用,正其因无用,才能为大用。
棘刺丛生,道路坎坷,荣辱祸福,相倚相生,此为人生。“传奇中生,艰难处活,伟大中死”是苏轼一生的写照,其一生艰难坎坷,失意流离,鲜少得志。一桩“乌台诗案”,更是让他被贬黄州。然其旷达乐观,洒脱不羁,坦然相对生命中的愁与苦、忧与涩。他行走在黄州的春天,将那《定风波》匿于《东坡文集》。他低吟“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他浅唱“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对顺逆之相持,祸福之相抗,他回以“心无所执,身无所累”,报以泰然自若,淡然处之。一切之于他不过是眼前些微事,何足挂心间。读《定风波》,粗读有闲适,细读而决明。纵命运多舛,无不过“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无不过“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
一首《定风波》是经典,低吟浅唱、浅唱低吟,却觉存于意象。然经典之用正在乎此,所谓情感共鸣无外乎处境之相似、人生之相像——经典于旷达明理间,构成生命之脉络、人生之纹理。
南朝梁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言:“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详其本源,莫非经典。”直言经典之于国家之要害。再论《中庸》,孔子探寻的是中正、平和之道。子路问何为强,他言:“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其治国所讲为中不偏、庸不易。而其思想,在后世亦有流传。诸如鲁迅在《华盖集·通讯》中讲:“遇见强者,不敢反抗,便以‘中庸’这些话来粉饰,聊以自慰。”其批评后世变质的所谓的“中庸之道”,不免使人深思,其所探寻的中庸之道,不过“妥善协调的处事办法”,即“政”。而他所选的弃医从文之道又是否与之相关?也诸如周恩来提出的“求同存异”方针,邓小平提出的“一国两制”政策。这些处事之原则、治国之纲要无不源自经典。
所谓经典,是“时代、民族文化的结晶”,是钱理群先生所讲的“民族精神的源泉”,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进步的精神推力,是伊塔洛·卡尔维诺所谈的“一种丰富经验”。究其作用,便可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杂谈经典,也不过泛泛而谈,只能言其博大精深之边角微末。然忆他人对《人性的枷锁》一书中主人公菲利普的评价:“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想必经典,便是那“月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