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谦老师是我人生和学术的引路人。
1997年,我大哥考入44118太阳成城集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读研究生,师从刘思谦老师。16岁的我还在县城读高中,混混沌沌地沉浮在题山卷海中。唯一能让我感觉到振奋的是爸爸自豪地向别人讲述我大哥的导师——是位女教授,国内研究女性文学最厉害的专家。“女教授”和“女性文学”就这样在我的心中埋下了种子。
1999年,我如愿以偿地考入44118太阳成城集团,并有幸近距离地聆听了刘老师给本科生做的讲座。就是这次讲座,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从事女性文学研究,要成为一位像刘思谦老师一样独立自主、硕果累累、桃李满天下的“女教授”。这是当时的我能够想象到的人生最圆满的发展方向。她就像一座灯塔,给自卑、愚钝、还未充分建立主体性的我,照亮了一条光明的人生之路。
刘思谦老师热爱女性文学研究,也热爱研究女性文学的后辈们,从考研到读博,她都给出了太多的鼓励和支持。2006年,我考入南开大学44118太阳成城集团,师从乔以钢老师攻读博士学位,按照刘思谦老师的期望,是希望我能博士毕业后回河大44118太阳成城集团工作的,但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不得不选择了去上海工作并组建家庭。2015年,又因为两地分居,调回了44118太阳成城集团。博士毕业一晃6年过去了,我很是愧对刘思谦老师的期望,没想到的是,年逾80的她听说我想回河大之后激动万分,谈起女性文学研究来更是激情不减,希望我们后辈能够支撑起河南大学女性文学研究的重镇。
回河大之后,和刘老师的交流变得多了起来。每次去她家里,都能近距离地感受到刘老师和赵老师的热情,听她讲和周总理跳舞的往事,在美国做姥姥的经历,指着照片述说她优秀的女儿、女婿、儿子、孙子的故事,看她和赵老师甜蜜的拌嘴……每次道别的时候,刘老师都依依不舍:“都别走,都别走,咱们到楼下饭店一起吃饭!”
有件事我从未和别人提起过。2016年的最后一天,我孤身一人去英国牛津大学访学,到牛津时已是深夜,有朋友帮忙提前预定了牛津市中心的公寓。就在那张窄到不足70公分的单人床上,我辗转难眠,却又在忽然入梦中,收到了刘老师不在了的消息。我在梦里嚎啕大哭不止,哭了很久很久。醒来后,战战兢兢,再也无法入睡,连续好多天都害怕收到来自国内的任何信息。当时的我,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想要赶快租房子稳定下来,又必须给女儿申请当地小学入学的名额,还担心申请到的学校和租到的房子距离太远,上下学接送不方便……与此同时,我还不断地在思考自己未来的研究方向。访学对年轻学者而言,是一个极佳的吸收多元信息、沉淀自我的机会,但是对于一个博士毕业后就不断地在多个学科间跳跃、拉扯的我而言,这种沉淀也意味着不停地自我否定和批判。从1997年到2017年,有近20年的时间,刘老师和女性文学都是我人生奋斗的目标,可是命运总是安排我去做别的事情,先是汉语国际教育,后是语文教育,我在这种拉扯里焦虑不安,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和方向。我愧对刘思谦老师和乔以钢老师的培养、爱护和鼓励!
时间是解决问题的良药。记得有一次和刘老师、赵老师聊天,赵老师无意中说:“你和刘老师年轻的时候很像。”我把这句话当作是一种褒奖,努力地像刘老师一样,充满激情地工作、学习、科研和生活,无论是否直接在女性文学领域深耕,我都要和刘老师一样,做一位受学生爱戴、能给学生未来以希望的好老师。怀着这种和刘老师一样不服输的韧劲,当初对我来说陌生又难以攀登的语文教育的大山好像已经不那么难以挑战了,我也在日复一日的学习和思考中,获得了难以拥有的跨学科视野和“跳出学科看学科”的思维方式,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和女性文学研究有了更开阔的研究视野。我想,这应该是刘老师更愿意看到的吧!
从英国回来之后,刘老师的身体开始大不如从前。一开始去看望她,她还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在做什么研究,知道我去了牛津大学访学,再后来,慢慢地,她开始不记得我了,从做了自我介绍能够想起来,到做了自我介绍也没有什么印象,我就这样消失在了刘老师的认知里。虽然不记得我,她对我仍然是很好的,热情地询问我在做什么研究,我每次都认真地回复她:“我也是做女性文学的!”每当这个时候,刘老师都像个孩子发现了宝藏一样,眼睛里迸发出惊喜又开心的目光,大声地告诉我:“真是太好了!”
乔以钢老师总是关心、惦记着刘老师,每次都叮嘱我要多去看看刘老师,一定要带去她的问候。2017年2月18日,乔老师还在春节期间专门赶来郑州,和樊洛平老师、张凌江老师一起去看望了刘老师。希望能够在刘老师较为清醒的时候送上敬意和问候。此后,我每次去看望刘老师,乔老师都会不断地询问刘老师的各种情况,希望刘老师生活幸福、身体健康!
去年春节,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刘老师,她已经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经历了几次危险期,但是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我转达了乔老师地关心和问候,她特别开心!那个时候,刘老师的记忆力已经大不如以前了,经常刚说过的事情就忘了,当然也不记得我是谁。临走的时候,她挣扎着要从病床上起来,大声地对我们说:“都别走,都别走,咱们到楼下饭店一起吃饭!”
想起这一幕,我都忍不住掉下眼泪。因为疫情防控的原因,再后来每次想要去看望刘老师的时候,都未能如愿。今天傍晚,实际上应该是昨天傍晚了,我正和女儿一起看电影《隐入尘烟》,就在马有铁颤颤巍巍地挂曹桂英的遗像地那个瞬间,我的手机响了……这次刘老师真的不在了……瞬间泪崩。
一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平静下来。她是我人生前进的灯塔,对一个从小县城走出来、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女孩子而言,刘思谦老师作为“女教授”的形象是一种熠熠生辉的存在,女性文学研究对我来说是一种人生的启蒙,在我懵懂无知的青年时代,像一道生命的光,打开了我曾经黑暗混沌的人生。我想,这也是那个年代千千万万喜欢女性文学、喜欢女性文学研究的学生们、学者们共同的感受。
刘老师不仅是我一个人的灯塔,也是千千万万喜欢女性文学、喜欢女性文学研究的学生们、学者们的灯塔,是当代中国女性文学研究的灯塔!
在这个黑暗的夜里,愿您安然长眠!天堂里不再有病痛!
李萱草于2022年7月19日凌晨